第6章

安青语一愣，「什么？」

「我绣的手绢，还给我。」

安青语笑得有些轻蔑，「这确实带进城也让人笑。林晚姐舍不得，就给你吧。」

那时她救了季浩，我没什么好东西拿得出手，就绣了这方帕子。

双面绣。

上面的蝴蝶谁看了都说活灵活现。

翅膀粼光变换。

我卖了一颗珍藏的，有些年头的老参，买了很好的丝线。

季浩脸上露出嫌弃的神情。

这样的表情，前世今生我都看过许多次。

我知道，他嫌我给他丢脸。

他们父子素来大方，今日借个东西，都不好意思开口让人还。

季浩要请小朋友吃糖，季徐言要给念不起书的学生垫学费。

只有我一分钱掰成两瓣用，处处与人计较。

为了一个鸡蛋能多卖一毛钱与人争得面红耳赤。

安青语却不一样。

她温声细语，同谁都不红脸。

工资可以全都拿来讨好季浩给他买我绝不给他买的东西。

时日久了，季浩难免更亲近她。

我再对安青语不客气的时候，季徐言便也开始帮她说话。

季浩肠胃不好，我不许他吃冰棍。

安青语偷偷给他买。

事后果然拉肚子拉得险些脱水。

安青语自责地红着眼啜泣，「都是我不好。」

我刚想发火，季徐言就说道，「青语也是好心。」

「不怪她。」

这么看来，他们确实才是一路人。

我的那些斤斤计较，都没什么意义。

季徐言生在富贵窝，跟着他便不需要计较这些。

难怪他不愿带上我。

10

出了门，季徐言突然发现院子里养的鸡鸭都不见了。

「那些鸡鸭呢？你从前不是最宝贝了？」

我自然宝贝。

鸡蛋鸭蛋能卖钱，能让我们家吃更多的肉。

但季徐言不喜欢。

他骨子里带的风雅让他受不了家禽粪便的臭味，他更喜欢安青语那样的院子。

种些花草。

搭一个葡萄架。

夏天可以坐在架子下喝茶乘凉。

还可以摘了葡萄酿酒。

所以他们没事的时候，大多会选择待在那里。

我淡淡地说道，「卖了。」

我要走了，自然要把这些都处理好。

这村子里没人喜欢我，我不愿再留在这里。

前世我不肯走，是怕他们找不到我。

这回我知道了，他们是不会找我，也不会在意我的。

季徐言奇异地笑了一下，有些阴阳怪气。

「也是。」

「我给了你那么多钱，你不必再养这些。」

「一百万，足够你去县城买套房子。」

在季浩的催促下，他们终于上了车。

季浩还是没有同我说再见。

似乎确实也没什么好说。

我们这一生，大约是不会再见了。

季徐言塞了一部手机给我，「你想我们可以打电话。」

前世他可什么都没给我留。

这回我表现淡然，他反倒变得主动。

但我不会打的。

那笔钱，我也不会带走。

此后山高水长，一别两宽，后会无期。

这一世，我不要再与他们扯上任何关系。

当车队消失在山路的时候，我带好我的东西，最后看了一眼我的家。

林晚。

你要重新活了。